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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父親

發(fā)布時間:2020-06-22 丨 閱讀次數(shù):

宋傳亮(新鄉(xiāng)市)

我的故鄉(xiāng)位于濟源市大峪鎮(zhèn)交兌村,南臨黃河,背靠王屋山。天是女媧補過的天,山是愚公移過的山,水是大禹治過的水,路是軒轅走過的路。

我的父親1921年出生,因年少喪父,沒有進過學堂。我的爺爺曾是黃河沿岸有名的好舵手,每日駕船在風浪中穿梭,維持生計,可天有不測,爺爺駕船在黃河水道航行,路過坡地時被河盜劫持,不幸身亡。只留下小腳的奶奶帶著年僅七歲的父親艱難度日。

1942年,一年無雨對靠天吃飯的山里人來說,是滅頂之災。偏偏禍不單行,又發(fā)生了蝗災,蝗群所過,赤地千里。為了活命,奶奶只能領著父親去刮樹皮吃。一次,奶奶把刮來的榆樹皮磨成粉,做成面條狀放到鍋里煮,父親狼吞虎咽,一根榆樹皮面條沒有嚼斷就吸了下去,一下子噎住了。那榆樹皮面條黏硬且結實,咬不斷、拽不出,鄰居匆匆趕來幫忙,才得以脫險。父親不止一次給我們唱1942年社會上的民謠:

旱三年,苗枯干,蝗蟲又來吃三年。

人吃人,狗吃狗,餓的老鼠啃磚頭。

1947年,大峪成為解放區(qū),土改時,我家分到了土地。

父親是種地能手。他能把地犁成荷包雞蛋(合墑),也能把地犁成楚河漢界(分墑);既能把地耙成丹鳳朝陽,還能把地耙成鳳凰展翅。對于一些小塊頭地,他還能耙成孤樹盤根、錦袖藏針。誰家的繩子斷了,他都能重新續(xù)得完好如初。夏日割麥、點種、放磙、揚場他都是行家里手。一般人揚場必須借風勢,父親卻能無風揚場,鄉(xiāng)親們贊嘆不已。父親辛勤耕作,莊稼常常大豐收。

有一年,山東省水澇成災,糧食歉收,難民甚至逃荒到了我家鄉(xiāng)。那段時間,父親總會在院子外面的槐樹上掛一個竹籃,籃子里面有時放著兩個饅頭,有時是兩塊紅薯,或者是幾個窩窩頭?!鞍殉缘姆诺酵饷娌慌聞e人偷了去嗎?”我疑惑地問。父親搖搖頭,笑著說:“我們把吃的放在外面,就是為了能讓過路的外鄉(xiāng)人填一填肚子,如果能吃飽飯,誰愿意背井離鄉(xiāng)呀!”有一次,我透過門縫看到一個衣衫襤褸、風塵仆仆的路人拿出了籃子里的饅頭,狼吞虎咽地吃完之后,朝著我家院子深深鞠了一個躬。

村里有一口水井,深15米,一到天旱時節(jié),就得下去挖泥。許多人都不敢下去,我父親和三舅就經常下井挖泥。每逢下雪,他倆又總是最先起床,掃凈通往水井沿路的積雪,方便大家挑水。

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,上孝敬祖母,下照顧我們姊妹6個。他用堅強的臂膀支撐起了這個大家庭,“堅強、可靠”是他的代名詞。父親給交兌村供銷社擔貨,一根扁擔挑100多斤,往返30里山路,只能得到一元錢。山路曲折陡峭,不亞于泰山十八盤,行人空手走還累得上氣不接下氣,可父親肩挑百十斤的擔子,行走穩(wěn)健,路人問父親累不累,他卻笑著搖搖頭——這也許就是“甜蜜的負擔”吧!父親就是這樣一擔又一擔,一步又一步,挑出了全家9口人的吃穿,挑出了我和弟弟的學費。

在我上大學的時候父親教育我說,人生在世,不可避免地要與人交往,要想過得愉快,有所作為,就要處理好自己與身邊人的關系。他要我記住3句話,“看人長處、幫人難處、記人好處”。大學4年,我反復琢磨這3句話,漸漸明白了此話的深刻含義:這3句話我一直銘記在心,并且努力踐行著。

父親73歲因病壽終,出殯那天,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,從村頭排到村尾,親戚,朋友、鄰居們……很多人,是農村罕見的大場面。 而他人生這最后的盛大場面,是用他一生的勤勞、善良、愛心和敢于擔當,無意間為自己贏得的。

有人說:一個老人就是一座博物館,此話我深有感觸。父親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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